过了半晌，他摇了摇头。
  秦意心道自己果然想太多了，忽然听他说：“要再看看。”
  “嗯，时雨哥你拿去看吧。”她没抱太大的希望，周家请过各种权威专家给明曦诊断过，但凡明曦有一丝康复的可能，周家都不可能不尝试，三年来明曦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这些好转效果也微乎其微。
  她拿给时雨哥看，只是心中不忍和怀着一丝负隅顽抗的希望罢了。
  “时雨哥，你不用勉强自己，这或许真的只是乱画而已，我只是不忍心那孩子就这样终此一生，希望上帝在关上门时为他开一扇窗，但是我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想尽一份力而已。”时雨应下来的事会竭尽全力去做，单纯又执着，秦意不想为了一丝不可期的希望让他去做不可能的事。
  时雨眼睛雪亮，点点头。
  秦意看出他心情很好，也受到了感染，时雨哥的情感感知有些迟钝，但一点儿也不冷漠。
  再次道了晚安，秦意回到卧室，趴在床上给周牧泽回复：【能跟我多说说明曦的事吗？】
  周牧泽知道她关心明曦，目光落到不远处空了的座位上。
  那里是周牧文一家的位子，只是年夜饭后，他们便回了房间，因为明曦不喜欢热闹，周牧文一年到头很难有时间回家，只有这时才能挪时间陪儿子。
  这个团圆时刻本该在老人面前尽孝，周牧文原先也很为难，还是老太太发话让他去陪明曦，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亏欠明曦太多，不能无愧国家无愧父母，却唯独在儿子面前抬不起头。
  俞心瑶平时常伴着明曦，但母亲一个人的陪伴跟父母一起的陪伴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也跟着去陪明曦。
  这两年周牧文一家三口缺席守岁已经成为惯例。
  周牧泽知道三哥的难处，研究不能停，争分夺秒想赶到别人面前，落后就得挨打，所以他只能委屈妻儿。
  外面看起来无限风光的顶尖物理学家，心里藏满了对妻儿的了愧疚。
  相比之下，他比周牧文幸运很多。
  周氏确然是个庞然大物，对多地区经济都有巨大影响力，但比起身系国家科学事业发展重责的周牧文，他所处的位置可以兼顾责任和家庭。
  想着，他对孩子的期待再次浮了出来。
  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
  周牧泽给秦意回了条短信：【你想知道哪方面？】
  秦意很快回过来，【各方面都行。】
  周牧泽正在打字，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传来，“跟绵绵聊天呢？”
  大家同时看过来，揶揄地看着他。
  他淡定道：“绵绵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老太太一脸惊奇，好似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小儿子，好笑道：“绵绵刚给我问过好，怎么还让你问好？”
  周牧泽：“……”
  一大家子全笑了。
  大嫂杨雪笑道：“牧泽也知道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刷母亲的好感了，不过绵绵可不需要你刷好感，她自己就能刷满。”
  大家再次笑起来。
  周牧泽失笑，“那再好不过。”
  这话又惹得一家老小直笑，铁树开花的牧泽也会担心婆媳问题了。
  “你去跟绵绵说话吧，这里不缺你陪着。”周老太太发话，孩子们培养感情的机会她从来不挡着。
  “这里有我们就够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聊去吧。”
  两个嫂子也笑着劝他。
  周牧泽不再说什么，跟老爷子老太太说了声离开一会儿，转身回了卧室。
  秦意很久没收到回复，又发了条信息过来：【要是不方便就不说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拉开客厅窗帘，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长腿交叠，闲适地靠着沙发，手机在键盘上轻点：【没有不方便，打字有点慢。】
  秦意马上回道：【我给你电话？】
  她刚发过去，周牧泽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绵绵。”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格外磁性，撩得人耳朵发痒。
  秦意有点想捂住耳朵，问他：“你不是在守岁？”
  他轻笑了声，“母亲特许我跟你聊天。”
  秦意咯咯笑起来，“老太太这么大方呀，过两天我可得好好谢她。”
  “嗯。”
  秦意问了下他在家守岁的情形，听他说得羡慕不已，她也好想一大家子一起守岁啊，又热闹又温馨……
  听到他说明曦已经回房，她又想起之前的话题，“你给我说说明曦呗。”
  “你很喜欢明曦？”她似乎一直很喜欢明曦这种乖巧可爱的孩子，像这样的小天使要生三个。
  “你不觉得明曦很招人疼吗？再说那是你亲侄子，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
  他被她的说法取悦，不徐不疾回答她的问题：“三哥三嫂都是搞科研的，两人平时常年泡在实验室，明曦出事后，三嫂放弃了工作专心照顾他。明曦大多数时候是老爷子老太太照顾，不过明曦这孩子懂事，知道父母是为了国家科学发展在努力，从来没埋怨过父母，反而非常自豪，立下志向长大后也要像父母一样。”
  “他的愿望是做科学家？”
  “嗯。”
  秦意想到很多小朋友写作文，写到长大后的梦想，大部分都写过想做科学家，可是真正能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做科学家不过是小朋友们一个时髦的想法罢了。
  或许觉察她的想法，周牧泽笑着问：“你以为他说着好玩？”
  秦意确实有点这样的想法，三年前明曦才九岁，正常孩子正在读小学三四年级，学习基础知识，未必能理解梦想的真正意义。
  听周牧泽这么问，她就知道明曦是认真的。
  “三年前他上五年级，他已经做好计划下学期参加升学考，用三到四年完成中学课程，随后出国深造。做出这个决定后，他慎重地跟家里商量过，并且取得了家里的支持。”
  秦意感觉自己对明曦的印象颠覆了，“……明曦打算14岁前上大学？”
  “嗯。”
  她怔了下，失笑道：“我以为明曦应该很听话，也很聪明，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但会顺其自然地完成学业，没想到他执行力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