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坐在旁听席的中间，看着法庭里那扇紧闭着的门，紧紧握住了周牧泽的手。
  周牧泽回握住她。
  吱呀一声响，紧闭的门缓缓打开，两名法警带着一个瘦削的人影缓缓走进法庭。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短发，从侧脸看去轮廓分明，脸颊深凹，肤色苍白黯淡，袖口露出的手腕几乎只包着一层皮，手指可以清晰地看到骨节，瘦削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她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徐徐走向被告席。
  “薇薇……”
  秦意不错眼地看着那道身影，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时薇安静地坐上被告席，跟戈兰点头示意，仍是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戈兰对她的沉默已经有所了解，微笑着回了个礼，法官见人已到齐，敲了下法槌，宣布开庭。
  戈兰先陈述申诉请求，条理清晰地陈述五年前时薇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意外伤人，却由于钱权勾结，警方、检方、院方伪造证据颠倒黑白，最终导致作为未成年人的时薇含冤入狱。
  “非常关键的一点是，我的委托人当年还未成年，最终判决却以成年人故意伤害量刑，而那些试图强奸、造成死亡的的罪犯直到今日仍然逍遥法外，所以我今天有两个请求，一个是请求法庭还我的当事人清白，一个是代表我的当事人起诉当年所有的涉案人员！”
  话音刚落，整个法庭哗然。
  “这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竟然发生在我身边！”
  “他们竟然敢这样迫害未成年人，太丧心病狂了！”
  听众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申诉案，谁想竟然有这样的内情，被告一下子翻身成为原告。
  “肃静。”法官敲动法槌。
  听众马上安静下来，看向时薇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连陪审员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戈兰为了索要巨额赔偿，博取陪审团的同情，特地点名了时薇曾经是宾大高材生，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女孩。
  一些心软的听众痛惜不已，这本该是一个前途光明的天才女孩，却被无耻的钱权交易打入泥泞，痛失前程。
  时薇始终神色平静，仿佛戈兰口中的悲惨女孩是别人。
  秦意远远看着她，心里很是忐忑。
  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薇薇以前不像这么平静得超然世外，对身旁事漠不关心……
  模样瘦削了些，与五年前却没有太大不同。
  时光好像在她身上停止了。
  薇薇知道她在这里了么？为什么不看一眼旁听席，难道她没有期待的人吗……
  秦意的记忆忽然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她们刚成为好朋友，她特别稀罕，这是她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有点像找到了新玩具打量个不停。
  有一天，她们在图书馆看书，时薇终于忍不住跟她说：“秦小意同学，你能不能别老这么看着我，你这样会让我以为同学们的流言是真的。”
  她眨眨眼：“什么真的？”
  “她们说你是lesbian，因为喜欢我才接近我。”
  “呸呸呸！”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有喜欢的男人，等我毕业就跟他结婚。”
  时薇没好气道：“请不要在一个未成年面前秀恩爱，ok？”
  其实她很心虚，周牧泽只答应毕业后带她回国，还没答应跟她在一起，不过她坚信自己可以在毕业前拿下他，毕业就回国结婚。
  “你怎么知道我看你？你后脑勺张眼睛了？”她岔开话题。
  “是呀，我后脑勺有眼睛。”
  “我只知道神话里有个叫杨戬的神仙额头长了第三只眼，还没听过后脑勺张眼睛的，老实交代，你是什么妖怪变的？快让我看看你的本体！”
  她伸出手挠时薇，时薇被她摸到痒痒肉，笑得浑身直颤，“别别，别挠了，我交代我交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挥舞着爪子威胁。
  时薇突然正色低声道：“这个秘密你要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关系到我们两个人的安危。”
  她被搞得有点紧张，顿时严肃了几分：“我保证。”
  时薇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在她耳边说：“其实啊，我是兔子精，之所以变成人类是为了找你，你是我洞穴旁边的一棵棉花精，小名叫绵绵，有一天突然被人拔走了，所以我才冒着危险混进人类世界来找你。”
  秦意目瞪口呆，原来她们有这么神奇的身世，还真……编的出来！
  她勾勾手指，示意时薇凑过来，神秘兮兮道：“我觉得你不是兔子精，是猴精。”
  一爪子挠她痒痒肉上。
  时薇没忍住，一声噗嗤破了功。
  结果，两人被图书管理员赶出了图书馆=_=
  时薇可能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她，决定给一个真正的解释：“这回我告诉你真相。”
  她一个白眼飞去，这货瞎编故事比谁都溜。
  见她不信，时薇这回很认真，“你知道我从小练散打。”
  这事她更不信。
  “嘿！我是说真的！练武的人感知会比普通人敏锐，如果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其实人类是有第三只眼的，大脑的丘脑上部有一个松果体，会让人感知环境的变化，所以你每次看我，我都能马上觉察到。”
  “你什么时候研究生物了？”
  “嗯哼，我哥是研究生物的，我这叫耳濡目染，知道的可多了。”
  她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装逼”的表情，时薇气得伸爪子挠她，两人两败俱伤，差点笑死。
  不过后来她试了很多次，时薇的感知真的很敏锐，每次从后面瞧她，她都会马上回头，一脸“被我逮住了吧”的表情……
  秦意凝视着时薇平静的侧脸，心中百感交织。
  这时，戈兰已经完成举证，现在到了质证环节。
  从立场上说，检控官跟被告是对立的，但是戈兰提供的证据无可辩驳，这次是位年纪很轻的检控官，面对种种铁证，检控官实在不敢相信这么明显的案情，当年竟然会堂而皇之的判受害者有罪。
  不过他仍然尽责质疑了辩方的证据，质证无误后，他表示对辩方的证据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