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婢(重生) 第40节
作者:
火莺 更新:2021-10-19 01:04 字数:4155
季同斐的文房四宝果然齐全,谢狰玉扫了一眼,“还算他费心找过,不是什么差货。”
他余光一瞥胭雪,以为她会先去看绿珠拿来的珠宝,结果她目光跟他一样先落在文房四宝上,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果然下一刻就开始掉泪珠子。
胭雪:“没想到我也有能读书识字的一天。”
谢狰玉对她的说法不算意外,胭雪算是自己有了开化意识,已经很难得了,这是她的契机,自然语气跟做梦一样,毕竟是旁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机会。
她擦了擦泪,喜不自胜的将笔砚翻来覆去看了看,爱不释手,对昂贵的纸只轻轻的碰了碰就小心翼翼的收回手,怕弄脏弄破了它。
在绿珠的安慰下又被满盘的金镶玉的朱钗、珍珠耳坠、簪花琉璃梳等吸引,看这些时泪蒙蒙的眼珠又开始放光了。
谢狰玉:“……”
早该知道她是个肤浅的人,还能有什么格外的期待?
胭雪不知谢狰玉所想,她只知道这次的赔礼真是样样都送到了她心上,她既喜欢文房四宝,又喜欢珠光宝气的钗头首饰,这些分量加起来比她上辈子得到的都多。
不对,她上辈子岂能有这里头的一样好东西,她从头到脚,最有价值的不过一副银镯子,耳坠是没有的,头上带的朱钗常年就是那一根,因为不值钱,看着寒酸,没人抢她的也没弄毁了。
因为太不值一提,都不屑碰的。
她在此时迎来了巨大的喜悦,笑容因此感染了红翠与绿珠,当她们来伺候胭雪前,都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会被恩准留在世子身边。
当见到胭雪时她们又很失望,这实在是个徒有其表年仅十六岁的年轻女子,她在世子面前有时行举很轻浮没规矩,有时胆小如鼠,有时又异想天开。
这样的女子,怎么讨得世子青睐的?
她凭什么,就凭特别昳丽娇美的容貌?世家贵女哪个不比她漂亮,气度好的不得了,世子会仅仅一副皮相就被她迷惑吗?
她们失望又不得不继续伺候她,还得监视她到底是不是被别人派来利用接近世子的棋子。
直到现在,她们可以感觉到她的快活,从眉眼从头发丝都在告诉别人她好快活。
她可以眼皮子浅,但她对能得到这些的喜欢不容人置喙怀疑。
在场的都能看的出她如此这般的喜悦是多么真实,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没有眼界的真实,肤浅粗鄙的真实,可以叫人容忍的真实。
红翠:“姑娘若是学识字,最想先学哪个字?”
绿珠出主意,“不如先认个‘福’字,福喻义好,姑娘可先学这个。”
就连谢狰玉也看向她,想听她怎么说。
胭雪:“命。”
“若是最想学哪个,除了我的名字外,就想知道‘命’字怎么写,还想认识‘天’,想问问老天,为何我从出生起,这‘命’怎么就与人不同。我想认‘命’,却不想认命。我到还要问问它,我若大难不死,这命是不是就从此比别人过的好一些。”
“当然,我也不仅仅只想学这几个字,我还想学更多的,还有还有,”她越说,白净绯红的脸上满是欣然,羞怯的朝谢狰玉看来,示好道:“不知道世子的名字能不能学。”
谢狰玉一直知道她似乎对自己生来就是奴婢的身份有些怨言,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显然不能释怀的地步,他眉头轻蹙,倒是不喜欢这种没有什么能力改命,却又不甘质问老天的行为。
可换作胭雪露出一副哀怨像,谢狰玉联想到她或许在段府被打骂折辱的厉害,也就不奇怪她为什么对自己的命运自怜自艾了。
他只当她仅仅是这个原因,后面胭雪提及的要学他的名字,谢狰玉反倒是薄情的说她,“你脑子浸水了。”
没规没矩,以下犯上。
胭雪已经飘忽了,自己安慰自己,“世子不许就算了,那我就写我自己的名字好了。”
红翠跟绿珠不敢笑,只是头越垂越低,只差埋进胸口了。
胭雪见他还没走,目露信赖的仰望谢狰玉,“世子教我吧。”
谢狰玉冷淡的勾唇。
胭雪的房里没有桌案,没地方铺上贵重的纸张,放置材质稀有的砚台,名贵的毛笔,珍贵的水墨。
欢爱不久的地方也不合时宜做这些正经文雅的事情,谢狰玉大度的允许了她到他房里,有桌案的那处室内学认字。
红翠跟绿珠替她收拾房间,放好珠宝,胭雪自己收拾了文房四宝,迫不及待的紧紧跟在谢狰玉身后,怕他跑了般与他保持着不超过一步的距离。
谢狰玉一步,她得小两三步跟上。
谢狰玉命她摆上,胭雪到他的桌案边时,心情无比澎湃激荡,可以说是豪情万丈翻滚在她胸腔,说话都是抖的。
“世子,是、是这么,拿笔吗?”
她起初连文房四宝的具体位置都是依样画葫芦的放,季同斐不太靠谱,送了她笔,却没给笔架,谢狰玉注意到了,也没开口告诉她。
胭雪拿笔的姿势也堪称四不像,一会像拿筷子一般,一会像在握一支发簪,一会如同握着刀柄,总之很不趁手。
这对她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没想到有了这些东西,却不像想象中那样,拿上就会使用。
她急的脸红,额头都微微冒汗了,谢狰玉方才看够了她的窘迫,“你的墨呢。”
胭雪“啊”了句。
谢狰玉:“没墨你怎么写。”
看她懵懵懂懂,一派无知,谢狰玉让她研墨,胭雪只好放下笔,谢狰玉瞥了一眼,就说:“放笔架上。”
胭雪唯唯诺诺的照做了,她没有意识到那是谢狰玉的笔架,他第一次允许了她用的笔使用他的东西。
“研墨……研墨,怎么研?”
她呆傻的问,谢狰玉是从不在她跟前写什么东西的,以前她很少到他跟前能伺候,远不如如今这样“亲近”。
是以很少见过谢狰玉使用这些东西,那时也不敢乱看,怕谢狰玉说要挖她眼珠子,现在当真两眼抓瞎了。
她会这么问,谢狰玉也不奇怪,看她的眼神是透着轻蔑和不耐烦,却还是忍了下来,当面给她示范,“看好了,只教你一次,学不会就打烂你的手。”
胭雪瑟缩,为了不被打手,半点不敢分神,全神贯注的落在谢狰玉的动作上。
谢狰玉示范过后,让她来做,胭雪也不敢说自己是看会了还是学会了,她只能依样画葫芦的模仿谢狰玉之前的动作。
见谢狰玉过了会没说她做的对或不对,也没叫停,胭雪便松了口气,自己做的应当是没大问题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1。”谢狰玉拿起笔,手势很轻松,握的却很稳,漆黑的笔杆更显的他手指修长,指甲干净粉亮,胭雪看的有点脸红,他凌厉的朝她看过去,没有说笑:“这一步叫它‘开笔’,不可直接沾墨使用,要先将其用手捻开,手法要刚中有柔……”
胭雪看花了眼,心跳的厉害。
她相信这时的谢狰玉,是真的,认真的在教她。
谢狰玉眼中流露出不满,看出胭雪这时竟然分神了。
胭雪:“真的,不能学世子的名字吗?”
谢狰玉用生宣纸擦拭笔尖的手一顿,看她的眼神也透露着不屑和冷意,他嗓音很低沉,也很淡,“我的名字?”他有点自嘲的玩味的口吻。
“我的名,‘狰’,你懂什么意思。”
胭雪自然不懂,但她看懂了谢狰玉眼中的嘲讽。
“是上古奇兽,面目凶恶。”他丢下生宣纸,看着笔尖,“我娘怀胎十月,梦见奇兽衔玉入梦,当日我便被生了下来。”
“懂了么。”
“我这人,就是注定十恶不赦。”
谢狰玉为自己的将来自己给下了个定论,话语中不乏凶险,眉眼也出现一抹阴唳,“所以,”他冲看他看呆了的胭雪抬起下巴,绝傲冷情的道:“别将我想的太好,也大可不必都觉得我待你好。”
胭雪沉浸在他这番话里愣神,谢狰玉也不说她,等胭雪回神,谢狰玉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手上,胭雪仰头,谢狰玉将她带到怀中,从背后与她紧密的贴在一起,手把手的教她怎么握笔。
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她感到头重脚轻,心悸的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毛病,她又感觉到背上痒了,可这回谢狰玉的胸膛与她贴的很紧,桎梏她的手也在用力,不许她乱动半分。
“你不是想写‘命’字。”他在她头顶上道:“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
胭雪屏息,因为是谢狰玉在握着她的手写,她自己没用什么力气,手势便随着谢狰玉的动,感觉笔下婉若游龙的字迹。
她眼也不眨的看着,谢狰玉又毫不停留的接连写了别的字。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2。
未妨胭雪看不懂,还特意圈出其中两个字。
谢狰玉:“这是你的名。”
写完他随意将笔轻撂在桌上,胭雪神魂出窍般的问:“那另外的,是什么意思。”
谢狰玉:“没有什么意思。”
第48章 喜事。
入秋后, 满院丹枫如火之际,胭雪练的字从歪扭如蚯蚓,开始有了正形。
她有了一张自己的桌案, 放在屋里一有空就会使用,在谢狰玉的示意下, 她所住的偏房越来越像一个闺房。
她自觉与谢狰玉亲近不少,后来也很好奇遇刺那事最后查的如何了, 但谢狰玉在这种事情上都不会与她说,只让她不用多管闲事,与她无关就把她打发了。
除了不谈这些, 自从天越来越清爽, 谢狰玉也日日宿在她房里, 愿意与她身子贴着身子汲取火力。
胭雪听说了一件事, 要向谢狰玉求证, “世子,府里是不是要有喜事了?”
在屋里谢狰玉仅仅披了件外衣,胸膛外露的贴着胭雪的背, 手里握着一本书, 一只腿屈膝,刚好将胭雪的人困在腿间坐着。
他懒洋的问:“又听见什么动静。”
胭雪目光随着他翻页的手指落在书上,已经认得一些字的她, 还不到能把字句串起来就能领会的程度。她解释说:“是我与来送做好的衣裳的刺绣姑姑说话时听来的,说正在重新赶制大公子的喜服, 要在入冬腊月后送过来。我就想,是不是府里要有什么喜事?”
谢狰玉:“你不如直说,想问我是不是谢修宜要成亲了。”
胭雪嘴乖的道:“那我哪关心那些,我只想别为了赶制喜服, 耽误了世子的冬衣。”
谢狰玉不说话,显然是不信的。
胭雪初始也是试探,怕他不高兴自己替谢修宜,没想到谢狰玉声音虽然冷淡,语气除了不屑却还算平和。
她隔了半晌,似是纠结的不行了,终于支支吾吾的吭声说:“那,那段小姐腊月过后就要进门了?”
谢修宜与段淑旖的婚期,本是在谢狰玉的算计下给推迟了的,真正的婚期应当是明年开春之后,没想到这回又给提前月余。
这背后自然还有做推手的人,是谁自然不必说了,宫中安危还需靠禁卫守护,本就延期的婚事提前也不算什么大事。
段家和高家自然愿意看着段淑旖与谢修宜尽早完婚,作为父亲的谢世涥也没有说要一直拖着儿子不让他成亲的理由,这事便这么定了。
得知消息的谢狰玉没什么反应,谢修宜看上段淑旖是因为她背后的段鸿负责官职考核升迁,自然是想他在朝堂提拔他,只要一日不是真岳丈与真女婿,谢修宜就一日不安。
朝堂当官的,哪个不想与吏部搞好关系,就是每个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要与管事的打好交情,在府里做事才有帮助。
只是,这样一来,谢狰玉要弄的名单上,从此也就多了个段府而已。
谁与高家站队,谁就是与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