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注定与她无关。
  小时候是怎么过节日的昵？
  那时候洛南天会负责做好吃的，她常常蹲在旁边偷吃东西，洛南天发现了也不会斥她，她才不会像祁浩那样板着个脸，过年过节肯定是要开开心心的，就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她看了都讨厌。
  她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她会重复他的模样。而祁浩，已经学会给她发送新年快乐的祝福。
  他们本是两家人，因为意外成为一家人，如今又各回各家，再也不会是同一家的人。
  陆正霆在零点一分的时候上楼，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又出去了。
  洛小冉听到关门声，睁开眼来。坐了一会又躺回去。
  他不会来了。
  恩爱是真的，怀疑也是真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裂痕，她却浑然未觉。
  夜色渐凉，方圆的声音像被冻的，人云亦云地回着电话里那人一句雷同的“新年快乐”。
  任波嬉笑，“听说你跟男朋友掰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那声音曾经无比熟悉，带着玩味和调侃，是她一向讨厌的态度。
  “是啊。就是因为你。”方圆学他的语气，似真似假着玩笑。
  原来人都是会变的。
  “所以......不结婚也是因为我？”
  方圆讨厌他那样笃定，激烈驳他，“我为什么要急着结婚？我还年轻，不像某些人。”
  他比她大两个月。
  大两个月也是大。
  任波听出她的反骨，噗嗤一声放肆嘲笑她，“你这丫头，够记仇的啊！”
  两人曾经就谁该叫谁老大而争执不休，那是多好的时光，再也不能重复。
  “你不该叫我丫头。”方圆红了眼眶。
  “为什么？”
  “......那是情侣之间的昵称，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让你误会了吗？”
  他油嘴滑舌，分明不在乎一切。
  可她在乎。
  “任波，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我喜欢你。”顿了顿，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可是，我绝对不会跟你纠缠不清的。”
  “看不出来嘛，你道德感这么高？”
  仍是嘲讽。
  方圆重重地吸了口气，“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不对，你应该不关心的。你只不过是自己无聊，才给我打一个电话而已。”
  “任波，反正我现在也闲，我跟你说个故事吧，也不算是故事，毕竟你也参与到其中的一篇过的......”
  从那天酒吧被人推倒开始。
  那一天，他在雨幕中奔跑而来，她以为他是她这一辈子的答案。
  哪里想到这么轻松就走散了。
  “你知道吗，我去过你的婚礼的，新娘很漂亮，我祝福你们。是真心的。”
  “方圆一一”任波突然哽咽。
  “任波，过去了。不管是你跟我，还是你跟盛晴雪。我知道你或许还忘不了她，但是以后的事，谁知道昵，我希望你能对你的妻子好一点。“方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一些话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说。也没想过居然有这样的潜能。
  所以，忘了他，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她可以的。
  “你知道吗，以前妈妈说你很浑。我不相信，我知道真正的你很重感情，你只是怕受伤，所以不敢把认真的一面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从你对盛晴雪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得出，你是重情的人。”
  “给我套上枷锁，想让我乖乖钻进去？”任波怒极反笑，声音少见地带了戾气。
  “婚姻是堡垒，或许也是枷锁吧。任波，新年快乐啊！”方圆最后的声音，像是夹带了风声。
  “等一下一一”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慌张，“等一下方圆！”
  “嗯。”她乖乖听话。
  就好像之前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夜。他下班晚，她再晚都会来陪他吃饭，有时候他明知道她肯定吃过饭了，但是她愿意来，他就让她陪着。
  不知怎么陪着陪着就缺不了她。
  以至于后来回去北京的很多个晚上，他忙完公事想要吃夜宵，总是意兴阑珊。
  “你......最近过得好吗？”想了半天，却是一个最普通的问题。
  方圆回，“挺好的。”
  “撒谎。”
  “那就是不好。”
  “方圆！”任波头大。
  方圆低低笑了一声，“我哥哥回来了，这是我很高兴的一点。那些不开心的......我都会慢慢忘了的，至
  于我们家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应该都知道，没有什么可说。”
  不然也不会在容临安才被关进去，就给她来电话，“今天大年夜，你快点进去跟家人一起过吧。”
  她怎么知道他在外面？
  任波还想再问，可方圆已经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他回头的机会。
  洛小冉早上醒来时，床头都是冷的。他果然一整晚没有回来。
  今天洛小冉要去看自己父亲，她只说要出去，没让陆正霆送。
  “你去补个觉吧。”她找了最合适不过的借口。
  她能开车，他也有车。她并不是非要他不可。
  陆如瀚不放心，要载她，陆正霆站起来，“我跟你去。女婿理应拜祭丈人。”
  他知道她要去看谁。
  也对，他那么聪明，知道她没有别的去处。知道她最在乎的谁。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要去见谁。
  洛小冉坐到副驾驶，又问，“要不我来开吧。”
  “不用。”他冷冷拒绝。
  洛小冉顿了下，问他，“如果我要解释，你会不会听？”
  陆正霆的电话在此时响起，盖过了她的声音。
  洛小冉自嘲的笑。
  耳边只有他的应酬声。
  好半天说完，陆正霆问旁边人，“你刚刚说什么？”
  洛小冉说，“今天天气不错。”
  电话里的分明是个女孩子，他都不给解释，她又何必自找没趣去解释。
  车子停在墓园门口，洛小冉没有阻止他一同前往，毕竟他现在是她的家人。洛南天应该回欣慰的。她如今也有了家。
  她想让他看见自己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好。
  总共不到两分钟的祭拜，陆正霆电话一直不停。
  洛小冉劝他先去车里，她还要再跟父亲说一些话。
  大年初一的墓园，依旧冷清。洛小冉被远处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吸引。他直直朝自己走来。
  “你是小冉？”
  洛小冉一愣。
  “我是你爸爸的狱友，之前在他那里看过你的照片的！”男人自我介绍。
  洛小冉这才松下戒心。
  男人准备了黄酒。一开瓶盖，先是仰头灌了自己一口，把剩下半瓶都倾倒到墓前。
  这个男人不善言辞，却分明情感热烈。
  现在还有谁来看洛南天的？对很多人来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死人，无人会来拜访。
  “谢谢你特意来看他。”
  “我是老粗一个，不知道要带花，只带了一瓶酒。那时候我们还说好出狱了要一起喝酒的......”男人按住眼角，大男人的掉眼泪多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