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作者:
雁过寒潭 更新:2022-02-06 13:45 字数:4884
宁小北尴尬地笑了笑。
倒也不用那么记仇吧。
哎呦,真的没想到啊,二十多年没见了,还能遇到你们两个。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白肚金毛的大闸蟹和其他几碟海鲜热气腾腾地被服务员端上来。如今已经是美食城老板的马加奇站在两人桌边,一边倒着酒一边笑道,来,来,大家干一杯,这顿我来请。
不用不用,哪里好意思,再说本来我今天本来就是要请范侠吃螃蟹的。
宁小北站了起来,和他碰了一杯。
范侠看着他一仰头就干掉一杯白酒,不由咋舌。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居然那么能喝了。明明小时候只喝橘子汁的人呢
真的,朋友。那时候你手里拿着块砖头,对着那群我找来的小流氓义正言辞说了一堆话的时候,我真的被你吓住了。再后来你把砖头塞进我手里,警察又正好从我身后跑出来我真的哦,裤子都差点吓尿了。
马加奇说得绘声绘色,一脸怀念的表情。
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后来你家就搬到工人新村,和他做邻居了是吧?我听说你们都考上一中了,好学生啊啧啧
马加奇放下酒杯,感慨地摇了摇头。
不过我家也不差的。我爸被厂子里开除后,干脆全心全意做生意,倒真的让他做出来了。现在这个美食城就是我爸打下的江山。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家呢。
客气,客气。
我初中毕业之后,在技校混了三年,就跟我爸一起倒腾海鲜了。现在么,钞票是有的,就是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我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儿子马小奇身上了,希望他争点气,读个好点的学校,出来有个好前途。
马加奇说着,指了指宁小北和范侠。
真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到现在还在一起啊。都有二十多年了吧,真是感情好。难得的,难得的。
宁小北看了一眼范侠,范侠也正好朝他看过来。
两人心照不宣,对他们不久之前才遇上的事实缄口不言。
要说真是奇怪,自从遇到了你之后,我就碰到了好多过去认识的人,就跟这大闸蟹一样。吊上一只,跟上一串。
马老板干了三杯后又去其他桌子上招呼客人了,范侠一边剥着螃蟹,一边有感而发。
宁小北心虚地低下头,自罚一杯。
他可不敢说是因为他的缘故。
小北,说来也奇怪,之前我还觉得和你多年未见,未免有些生疏。没想到这段时间联系下来,我们竟像是没怎么分开似得。
范侠打开蟹壳,用蟹脚剔出盖子边角里的蟹肉。
宁小北空着肚子连干了好几杯白酒,此时已经有些醉意,他迷瞪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范侠,一直到对方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这才点了点头。
那就不要分开吧
他嘟囔着说道。
接着倒在桌上,竟是彻底醉倒了。
范侠看着他斜对着自己的红通通的脸颊,轻轻地啃上纤细的蟹脚,表情若有所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隐藏大佬:宁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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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时代
第22章 开学首日
1997年9月1日, 香港回归后的第二月,同时也是宁小北和范侠踏入中学校门的大日子。
为了迎接这个伟大的日子,两人早饭都吃了寓意一百分的一根油条和两个大饼, 然后各自蹬上了新买的脚踏车,往位于北站附近的一中出发。
作为本市一流中学, 一中规模庞大,初中部和高中横跨南北,中间隔着一条马路。
学校配有四百米标准跑道操场和篮球馆一个,阶梯大礼堂一个, 游泳馆一个。此外, 光教学楼、实验楼和图书楼加起来就有七八栋之多。楼与楼之间有虹桥连接,虽然是个中学,但是比一些三流大学都要来的气派。
经常有刚入学的小同学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其中还包括刚来实习不久的青年教师。
要问一中为啥如此牛逼。除了年年中考、高考成绩名动上海滩, 有大把大把有钱人家的爸爸捧着赞助费,想要把孩子塞进来之外。还因为本校三产搞得轰轰烈烈。围着一中的那些大小商铺都是校产,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大型停车场。
一中的各种电气化教学设备也走在了时代的尖端。在这90年代末, 台式电脑CPU还是486, 586,走进大学电脑房还需要穿鞋套和防尘服的时候, 一中的老师就已经开始使用多媒体教学了。每个教室都配有投影仪和电脑, 不过很多老先生不会用那就另当别论了。因此青年教师在一中格外受到重视,校方乐意培养年轻人, 并让他们担任重要岗位。
另外学校里还经常出现外国面孔,那些都是交换来的外国高中留学生。有人进来, 自然意味着有人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宁小北一定要来一中上学的原因。
中学七年, 他在这里曾经受益良多。
小北, 到啦。
从工人新村骑车到一中的初中部平时只需要十分钟,虽然今天因儾份为开学的缘故,学校周边的道路拥挤了一些,但是两人还是在六点五十分就到达了学校。
是的,一中的上学时间是早上七点整。超过这个时间进校门的,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一律按照迟到处理。迟到三次就要全年级通报,通报到第三次,家长就要被请去教导处喝茶了。
但是宁小北知道,这还不是最严格的,要说严格,眼前这一幕才是
快,快,快!奔起来!还有五秒。五,四,三,二
七点一到,站在门口的女老师伸出手,将还没来得及跑进教室的小同学们拦住。
后面的都算迟到了。男生二十个,女生十个俯卧撑,做起来。
一群头一天踏入中学的小萝卜头们本以为按时踏进校门就行,不知道里面还有这种规矩,一时之间都吓呆了,站在门口半天不动弹。
趴下,趴下,都听不懂人话么?跪在地上,两只手往前伸,屁|股翘起来。
班主任闫老师把秒表塞进口袋里,冲着他们伸出尖尖的手指,大声喊道。
那刺耳的叫声,让本来分散在教室里叽叽喳喳说着话,彼此正在互相认识的孩子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排座考试,大家都临时找位子坐。不少孩子原本就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于是东一堆,西一堆地扎在一起,组成了各自的小团体。
范侠自然紧挨着宁小北不放。
倒是丁哲阳,不远不近地坐在他们隔着一条过道的斜对面。也不和新同学搭话,自己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着。只是厚厚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时不时地朝着门口瞟上一眼。
站在门口给这些孩子们下马威的就是他们未来四年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闫冰如。
她三十岁不到,生的苹果脸蛋,面庞白净,身材小巧,比如今已经有一米五五的宁小北高不到哪里去。
按说这样年轻的女老师,应该很是受到学生喜爱。不过此刻却人如其名,冷若冰霜,阎王似得吊起两条细细的眉毛,显得凶恶无比,把孩子们都吓呆了。
闫冰如,多年不见,还是这个德行呢。
宁小北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念道。
在那个现实世界里,他就是外面这群萝卜头里的一员。
为了照顾这些预备班的孩子,学校把他们这个年级的教室特意放在了两个花园之间的三层小楼里。那小楼比起其他教学楼都矮了不少,又在一片花木之中,很难找到。果不其然宁小北和其他的孩子们一同迷路了
幸好学校早有准备,安排了不少高年级的学生做志愿者,把这些孩子们一个个送到各自的教室门口。
当他开心地踏进预备班所在的走廊,准备走进教室的时候,就被这位老师拦在了走廊里,被要求和现在外面的孩子一样做俯卧撑。
当年,二十个俯卧撑还没做完,宁小北就哮喘发作,浑身冷汗,翻起了白眼。幸好隔壁二班的班主任隋老师见多识广,飞奔而来,将他送入校卫生室。
宁小北当天错过了排位考试不算,夜里还发发起了高烧。
等他三天后回到学校,赫然发现自己被闫老师发配坐到了最后一排靠墙的座位上,身后就是个垃圾桶 。
在一中各个教室,最后一排的那四张桌子,八张椅子,被历代学生们戏称为特等座就是坐在再等下去,就要沦落到下一个班级,无药可救的意思。
原来宁小北被送去抢救的时候,正巧遇到校长前来视察新学生,目睹了一切,当即狠狠地批评了他们的班主任。
被发配到特等座,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时候的他可不像现在,在社会里胡打海摔惯了,脸皮厚得跟城墙似得。心思纤细的宁小北小朋友,立即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被老师针对了。他又惊又怕,连续几次月考都没有发挥好,差点真的跌到二班去。
宁小北转着笔,看着那些个迟到的孩子们被体罚完后哭哭啼啼地走进教室。
一个挺白净的瘦弱女孩看着脏兮兮的双手和膝盖,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为了迎接开学,她特意在蓝色校裙下穿了一条白色的新丝|袜,如今膝盖都被磨破了,新袜子自然也报销了。
是庄丽
范侠认出了她。
哭什么哭?再哭让你爹妈把你接回去。我这里容不下大小姐,更容不下林妹妹。听到了么!
孩子们的情绪是非常容易互相传染的,几个小姑娘见庄丽如此,不由得也红了眼眶。没想到闫冰如先发制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她们眼眶里的泪珠都慑了回去。
庄丽低下头,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只敢小声哽咽了。
男生们互相之间看了看,各个低头不语,静若寒蝉。
见到整个班级秩序井然,闫老师那不怎么带着血色的浅唇微微勾起,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以后都给我记住了。谁敢迟到,就是这个下场。今天是第一天,做做俯卧撑就算了。从明天开始,迟到一分钟就去操场一圈。
看到下面学生的脸各个惨白,自己的下马威到位了,闫冰如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教室。一会儿就是开学典礼,她还要代表青年教师上台演讲呢。
闫老师一走,教室立即轰地炸了开来。
男孩子们交头接耳,难以置信这看起来漂亮可爱的老师居然是个母夜叉。几个女生扶着庄丽和其他两个迟到的女孩子去厕所洗手去了,看来她们之间很快就会培养出友谊。
突然,宁小北啪地一下把笔扔在桌子上,范侠都被他吓了一跳。
回家路上,两人并排骑着车,范侠忐忑极了。
怎么办?刚才排位考,我感觉我发挥的不是很好。
排位考只有一张试卷,语数外三合一。
考试结束后,被考得晕晕乎乎的范侠打开新发下来的课本,发现最后那几道数学大题压根不是题目超纲,而是根本还没教呢,遂大呼不公平。
抱着和范侠一样心态的同学不少,这时候的他们还没领教过这位数学老师的厉害,纷纷问她为什么要考他们没学过的东西。
闫老师轻飘飘的一番话就让他们彻底偃旗息鼓。
作为一班的学生,你们居然都不预习么?暑假两个月都干什么去了?学习究竟是靠老师还是靠自己?是为了老师学,还是为了自己学?你们要是以后都是这种学习态度,趁早去四班垃圾桶。
别气馁。你不会,别人也不会。再说了月考、月考,就是说你每个月都有进步的机会。放心,我身边的座位永远为你留着。你要争取在毕业之前坐到我身边啊。
宁小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老大你真幽默。
范侠苦着一张脸,似乎更加黑了些。
就像是宁小北之前说的一样,考入一中只是第一步,路还长着呢。
对了小北,刚才闫老师放学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回家后跟自己的家长沟通沟通,想想如何增进师生之间的情感。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不明白不要紧,你舅舅明白就行。
宁小北冷笑一声。
什么意思?你们老师在豁翎子(暗示)呢。
赵经理不愧是社会老油子,一点就透。
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会儿吃好饭,让小侠拿上来。明天你们带去学校。下课时间找个借口去一趟老师办公室,悄悄地塞给她。
舅舅,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范侠把脑袋从饭碗里抬了起来,迷茫地问道。
宁小北捧着碗不说话。
你看看你,光知道吃饭。人家小北明显已经接翎子了。一样都是预备班的学生,怎么你还那么幼稚呢?
赵景闻恨铁不成钢地用筷子指了指范侠,不住摇头。
范侠等瞪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望了望他,又转头看了看宁小北,最后决定继续扒饭。
自从搬家之后,赵家两舅甥就彻底把宁家的客厅当做是自己的客厅了。
赵景闻是业务员,平时日不用在厂子里坐班。要是晚上不用出去应酬客人,他下午就去菜场买好菜,淘好米在家等宁建国回来做饭。然后顺手扫扫地,拖拖地板,擦擦玻璃。反正除了做饭,其他所有的家务他都包了。
等到了饭点,舅甥两人再携手上楼用餐。两户人家,四个男人,简直过成了一家人。
这种事情,小孩子根本不需要懂。
宁建国不赞同地瞪了一眼赵景闻。
他们老师怎么这个样子?这不是摆明了要家长去送礼么。
最后的几个字,宁建国几乎是压在嗓子说出来的。
现在社会不就是这样。要办事,就要付出代价。你看人家老马不就是好了,不提老马了。反正学校也不例外。老师既然开口了,我们照做就好了,不然就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