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杰的手心一空，立即又贴了上来。他的手落在春觉晓脖颈。
  摩挲不断。
  金世杰的手指枯瘦如柴，即使刚洗过澡，即使躺在被窝里，也仍然捂不热似的。冷冰冰的粘在春觉晓的脖子上，就像被一条蛇缠住。
  那冰冷粗糙的感觉，让春觉晓几乎窒息。
  金世杰在这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如果我突然死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放心吧，你会长命百岁的。”春觉晓觉得，这天下的人都死绝了，金世杰也不可能会死。他是恶魔、是魔鬼，恶魔和魔鬼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死呢？
  他一定会好好活着，先把我折磨死！
  春觉晓心里这样想着。
  金世杰：“我已经老了，如果哪天我真的突然死了呢？”金世杰在他脖子上滑动的手指，忽然就不动了，像一把铁钳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
  春觉晓瞬间感觉到一阵窒息，他心中陡地一惊，有些慌张起来。他想干什么？
  是想让我陪他一起去死吗？
  春觉晓坚信，金世杰做得出这种事。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是要我陪你一起去死吗？”
  金世杰：“如果我说是呢？我想死了也要你去下面陪我，你会不会拒绝？”
  春觉晓沉默半晌。
  昏暗的房间中，他们看不到彼此的神情。可金世杰那一双眼睛，却仍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是能将人彻底冻住。
  春觉晓怕得要死，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金世杰紧紧抱住春觉晓。
  春觉晓将手挡在两人中间。
  金世杰用尖刻的语气质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刘子熙那小子？你是不是想等我死后，就和他在一起？”
  “晓晓，你知道的，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带着他一起走。”
  “金世杰，你疯了吗？”这么长时间以来，春觉晓第一次用这种厌恶的，愤怒的语气忤逆金世杰。他其实一直在忍，可是到现在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至少他不能连累刘子熙。
  刘子熙原本就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人，是他强行招惹进来的。
  “晓晓，你很在意那个刘子熙。你太在意他了，让我不得不做出更有效的选择！”所谓的，最有效的选择，就是把他带进地狱，永生永世缠着不放？
  春觉晓沉默半晌，忽然冷笑起来：“我无所谓啊，你想怎样都行。反正我一直生活在地狱中，从未活在阳光下。”金世杰就是他的地狱，遮住了他所有的阳光。
  “只有你死了，我才会真正像活过来一样。”
  春觉晓平静而又漠然地说着。
  金世杰却因他的话而一直没有反应。
  他的心中像被细密的泥沙堵住，透不过气还顶得他难受。
  许久，他才轻叹一声，拍着春觉晓的背，温柔安慰：“好了，睡吧，天都快亮了。”
  春觉晓自然不会自己找麻烦地继续这个话题，他缓缓闭上了眼。这一夜，他注定无法睡好。
  第二天一早，春觉晓起得一如既往的早。
  在金世杰身边，他不可能睡得安稳。
  他洗漱后打着哈欠下楼，准备找些吃的。
  却没想下楼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他快走了几步，从楼梯上可以看到刘子熙正围着围裙，撑着一条瘸了的腿在厨房里做早餐。
  大概是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恰巧看到春觉晓正看着他。
  他顿时欢喜地笑开：“晓晓，马上就可以开饭了。”他打开微波炉，“你早上喜欢喝牛奶，我已经热好了。不过我腿脚不便，你得自己过来拿。”
  春觉晓生气臭骂他的话到了唇边，就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走进厨房，去微波炉里拿牛奶。
  厨房的门在这里被关上，刘子熙压过来，将春觉晓禁固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春觉晓大惊，推搡他：“喂，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他压抑着声音，不敢说得太大，生怕因此而惊动那些隐藏在房间里的人。
  刘子熙倔得很：“我偏不放开你。”他说话时紧紧盯着春觉晓的眼睛，“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是你口中的那种人，你怎么可能几年不回家？你为什么从不和你爸爸联系？为什么你在接到你爸爸电话的时候，会吓得脸色苍白？春觉晓你说的那些谎言，我一句都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春觉晓推他，“总之，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不管你脑子里都在意淫些什么，我都不可能喜欢你。你喜欢我是你的事，但请你别打扰到我的正常生活。”
  刘子熙却道：“喜欢你是我的事，我确实不该打扰到你。不过现在是你爸爸邀请我上你家做客，也请你拿出对待客人的态度。”
  春觉晓一扬手便将杯中的牛奶尽数泼在刘子熙脸上。
  刘子熙连忙闭眼躲开，春觉晓趁机推开他，离开了厨房。
  “……”刘子熙抹掉脸上的牛奶，一阵苦笑。
  春觉晓越是这般恶言相向，他就越是觉得春觉晓是在乎自己，只是因为他爸爸，而只能将自己往外推。
  金世杰一觉睡到中午还没醒，他不醒春觉晓巴不得，所以并未太在意。还是崔管家发现不对劲的。
  他进房间里去叫金世杰时，发现他躺在床上，脸色泛青。
  崔管家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摇他，都不敢使太大的劲儿：“先生，您怎么了？您醒醒。”他摇了半晌，金世杰也没有反应。
  他连忙回房间拿来一个只精巧的盒子，从中拿出一支注射液，用针推入金世杰的血管里，他才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