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5部_第九章 刘备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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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磊 更新:2024-12-18 16:07 字数:13221
风云突变
经过周密的筹划,曹操命刘延坐镇白马县、于禁坐镇延津渡口,作为抗拒河北的第一线;自己率领大军撤至官渡屯驻,静候袁绍大军开至。但是苦苦等候了两个多月,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原来袁绍回到邺城后,撤销总监军,以郭图、沮授、淳于琼为三部都督,重新规划兵马,三部各典一军。而就在这紧张的备战时节,又冒出了新麻烦——幽州旧部鲜于辅、领乌丸校尉阎柔公然不服从调遣,辽东太守公孙度勾结海贼图谋青州地盘。
被公孙瓒杀死的前任幽州牧刘虞生前对少数民族颇有安抚,因而其旧部也与乌丸、鲜卑等部落交好。刘虞遇害后,鲜于辅等幽州旧将为了给刘虞报仇,联合乌丸人一同起兵,协助袁绍打击公孙瓒;又串通鲜卑人杀死了朝廷任命的乌丸校尉邢举,改由广阳勇士阎柔代理此职,督率鲜卑、乌丸各部落人马,诛杀公孙瓒派遣的官员。如今公孙一党已经殄灭,这些幽州将领又有乌丸部落支持,渐渐开始不买袁绍的账了。
辽东太守公孙度本小吏出身,战乱之际受同乡、董卓部将徐荣提携成为辽东太守。赴任以来诛杀郡内豪族、积蓄兵马、任用避难人士,东侵高句丽、西驱乌丸,甚至把扶余国都纳为了自己的领地。他擅自把抢占的外邦地盘设立为辽西、中辽二郡,自封“辽东侯”,俨然一个海外天子。眼见东北已再无地盘可榨,公孙度又打算越过海峡抢占青州东莱等地。
前方未战后方又出了问题,长史田丰、骑都尉崔琰等力劝袁绍罢南下之议,专务后方诸事,改用稳妥之计对付曹操。但袁绍已被曹操北侵黎阳破坏营垒一事激怒,拒不接受意见,仅以安抚之策稳固后方。派使者矫诏,将辽西乌丸首领蹋顿、辽东乌丸首领苏仆延、右北平乌丸首领乌延都任命为单于,给三人送去安车、华盖、羽旄以示尊重;又提升幽州诸将军职,正式任命阎柔为乌丸校尉;默认辽东太守公孙度为辽东侯……以一系列的办法缓和矛盾,给足好处使他们暂时老实下来。作了这些安排之后,袁绍以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三子袁尚为冀州刺史、外甥高幹为并州刺史,各统一州稳固地盘,又调长子青州刺史袁谭率部到邺城随军听用,暂由别驾王修摄政青州。而他这三子一甥各据一州的主意又引起了沮授等人的反对。
屈指算来袁绍决定南下已有四五个月,但按下葫芦浮起瓢,后方的问题总是没办法彻底解决,人心也无法统一起来。加之士卒疲惫抱怨不休、许多将领对军队改编有意见,袁绍自己又缺乏快刀斩乱麻的魄力,致使整个备战过程缓慢混乱,起兵日期一再延误。
曹操早就作好了准备,可眼瞅着袁绍还在邺城磨磨蹭蹭的,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留下大军屯驻官渡,带着亲随回许都布置后方。他刚刚回到京师,就有消息传来,穰县张绣顺利归降朝廷,并在贾诩的提议下离开穰县率部北上,准备到官渡协助背战。曹操闻知后立刻致书请他们到许都会合,待袁绍起兵之际一同北上。
张绣是怀着惴惴的心情来至许都的,虽然贾诩为他剖析过形势,郭嘉磨破口舌极力担保,但他还是怕曹操记恨旧仇。哪料离着许都甚远,就有朝廷使者赍(ji)诏赶来,晋封他为扬武将军;接着又有不少关西籍贯的官员也奉曹操之命陆续前来,说说笑笑备加安抚;曹操本人更是在行辕准备了盛大的宴会,隆重欢迎他的归附。
箜篌齐鸣羌笛啁哳,乐人演奏皆是凉州曲调。朝廷官员大袖翩翩揖动似云,曹营将校便衣武冠颔首如林。西凉部历来饱受世人鄙视,董卓乱政以来更被官员世族视为仇雠,张绣是祸乱之臣张济的侄子,而今受到这般礼遇,足见世道变更,旧日功过皆已勾销。当张绣踏着热烈的气氛步入行辕大帐时,忐忑的心绪似有缓解,但抬头间看到威风凛凛的曹操,不由自主跪拜在他脚下:“末将拒抗天威多年,还望曹公……”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曹操不待张绣说完就搀他起来,“将军既深明大义肯于归附就是朝廷的功臣。”
张绣站起身惭愧地凝视着曹操,而曹操也略带几分遗憾地望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竟半晌无语。这样的会面早在三年前的宛城有过一次,那时张绣也是倾心归降,曹操也是宽宏容纳。哪料仅仅因为一个女人就把一切都毁了。可是世事流转,曹操与张绣兜了一个大圈,如今又绕回来了。张绣深悔自己因一时之愤旋而复叛,杀了曹昂、曹安民、典韦,跟着刘表挣扎了三年,最终还是得向人家低头。曹操也认识到当年的不理智,损兵折将三讨弹丸之地而不克,现在强敌欲来还是得容许人家投降。经过这一场恩怨教训,彼此间多了几分思考,也添了几分理智。
对曹操而言,虽然有些怏怏之感,但张绣此来毕竟是件大好事,一则南阳的危机就此解除,二则又多了一个对抗袁绍的帮手。他兵力不足袁绍一半,现在哪怕多来几个兵都是求之不得的。张绣一口气拉来四千人马,其本人更是一员难得的虎将。想至此曹操露出些笑容,一把拉住张绣的手,将其让到首席同坐。
张绣再三推让,曹操不允,只得如坐针毡地归坐下来,心里越发紧张,猛一眼看见郭嘉正拉着贾诩入席,忆起贾诩嘱咐过自己,见到曹操要主动要求遣送人质,这样才能化解嫌隙。想至此他赶忙开言:“明公,末将家眷尚在军中,是不是……”
“哦!将军不必牵挂,老夫已命人送去饮食了。”
“多谢多谢。”张绣见他理解错了,又解释道,“末将日后随明公征战,家眷老少……”
他话未说完曹操端起了酒,放声道:“在座列位,张将军率部远道而来,咱们先敬他一盏,慰劳他鞍马劳顿。”这一嗓子把帐内官员、将校都调动起来了,大家纷纷起身敬酒,张绣赶紧避席谦让,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下去了。
与众人客气老半天,张绣才回归座位把酒灌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又要提人质的事。哪知曹操忽然伏到他耳边,低声道:“听说将军新近得一女儿,可有此事?”
张绣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曹操什么意思,恭恭敬敬回答:“确有此事,此女尚不满周岁。”
“甚好甚好。”曹操捋髯道,“我那贱妾周氏产下一子,名唤曹均,与令嫒同庚。若是将军不弃,可否将令嫒配与吾子,使你我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张绣惊得瞠目结舌,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两家本有杀子之仇,现在曹操主动提议结成亲家,一方面昔日仇怨一笔勾销,张绣无须再心有不安;另一方面女儿算是人家儿媳,将来留在曹家理所应当,这比触及尴尬的人质议题强多了。更难得的是,周氏乃昔日张绣婶娘王氏的丫鬟,名为主仆实是金兰,她的儿子曹均娶张绣的女儿,这门断了的亲戚也算续上了,亏曹操是怎么想出来的!张绣懵了片刻,赶紧抱拳应允,乐得喜笑颜开:“吾女得配明公之子,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曹操也笑了:“吾儿得娶虎女,老夫也很高兴。哈哈哈……”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绣不得不为曹操的宽宏大度所倾倒,由衷感叹:“明公胸怀广阔有如瀚海,末将深感恩德,日后定当效犬马之力竭诚以报!”
“咳……”曹操推开他手,又端起了酒盏,“既然将军允诺婚事,咱们就是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后同舟共济乃是理所应当,何谈报答之言。来来来,你我满饮此酒,贺一贺这桩婚事。”
一盏酒下肚,仇家变亲家,张绣心里踏实多了,不禁向贾诩投去感激的目光——贾叔父没骗我呀!
这心里一踏实,举动也不再那么拘束,三言两语间张绣已与曹操论起了对抗袁绍之事。拒绝袁绍使者之事一出,张绣已无反悔的可能,加之此刻又与曹操结了亲,因而自请为大军前部,愿率四千人马屯驻在官渡一线,充当对抗袁绍的先锋。曹操也甚是领情一概应允,两人越说越亲近,实已将当年宛城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有乐人歌伎上来献艺,官员掾属频频往来敬酒,凉州诸将嬉笑欢畅沉浸在女乐当中。曹操正与张绣闲谈凉州舞蹈时,猛然看到留府长史刘岱焦急地立在帐口,似有要紧事汇报,赶紧起身道:“本官更衣,张将军稍候一时。”
他一起来,在席的所有人都陪着站了起来,绕出桌案抱拳行礼。曹操点头致意,见贾诩也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心中颇感得意。这个人给曹操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是怂恿李傕、郭汜祸乱长安的罪魁祸首,但却在天子东归之际帮了大忙;曹操三讨南阳不下,与其说张绣善战,不如说是贾诩善谋划;如今张绣投降,又是这个人一手包办,其趋利避害手腕之高实是世间少有。
“贾先生,这一路上可好啊。”曹操特意笑呵呵踱到他近前。
贾诩不苟言笑:“戴罪之人蒙赦而归,既感忐忑又有欣喜。”
曹操觉得这话说得实在是妙,圆得摸不到棱角,抢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您岂是戴罪之人?使我信义重于天下的人,就是您啊!”他知贾诩是个聪明人,所以直言不讳。贾诩劝张绣归降,也就给了曹操一次向天下人表现的机会,只要肯归顺朝廷,杀子仇人都可以原谅,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所以曹操说贾诩使自己信义重于天下。
贾诩听出他有拉拢之意,连忙辞让:“明公莫要谬奖,在下实不敢当。昔日曾随李傕、郭汜,获罪天下;后有幸跟从张绣将军,言听计从待我深厚。今日归降之议,不独为朝廷大计,也是为张将军谋条出路。”贾诩早算好了——以曹操之爱才,必要设法拉拢自己。但自己一者有祸国殃民的臭底子,二来不是随曹操起家之人,进幕府必有嫌隙,不如保持一个不即不离的关系,在朝里当个闲差,安安稳稳混口饭吃。
曹操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强求,想想道:“先生既来此间,那就要听朝廷的调遣任命。我先上表任您为执金吾,先熟悉熟悉许都的官员,以后另有职分。”执金吾乃是可以与九卿比肩的官职,负责典司禁军和保卫京城、宫城的安全。现如今曹操主政自然没什么禁军可典,但是每月绕宫巡察三次、预防火灾的工作还保留着。每当执金吾巡城之际,都要穿上锦绣之衣,手执象征祥瑞的金乌鸟,属下二百缇骑光彩华丽,故而执金吾也是京中最体面的官。当年光武帝刘秀有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曹操把这个风光的美差给了贾诩,笼络之意不言而喻。贾诩明知曹操用意,却小心翼翼答复道:“在下谨奉朝廷调遣。”
曹操听他只提朝廷,心下不禁冷笑——这家伙果真滑得溜手,不过既来许都,我以朝廷诏书调你随军听用,你又岂能不遵?想至此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缓缓步出帐门。
刘岱早在外面等急了,王必随军官渡,现在有什么差事都得他负责。见曹操与贾诩嘀咕半天才出来,也顾不得礼仪了,一头扎到他眼前:“主公……出事了!”
“哦?”曹操一阵兴奋,“袁绍起兵了吗?”
“那倒不是……”刘岱面有难色。
“说呀!”
刘岱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若是声张起来必要闹得人心惶惶,抻着脖子凑到曹操耳边轻声道:“刘备反了。”
“什么……”曹操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备杀死徐州刺史车胄,占据下邳造反了!”
噩耗连连
刘备造反的消息传来,曹操简直气疯了,立刻草草结束宴会,赶回幕府处理此事。当马车停在府门口,刘岱、许褚搀扶他下来的时候,曹操脸色殷红浑身颤抖,嘴里还在不停咒骂:“大耳贼!织席贩履无耻小儿……无情无义朝秦暮楚,老子非把你千刀万剐满门族灭不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主公保重身体!”许褚关切道。
曹
操怒不可遏:“你带人把刘备宅子包围,所有人都给我抓了,我要将他们统统杀死!”
“主公放心,刘岱一得讯就叫王忠带人去办了。”
“我非把他一家杀绝了不可……”
对曹操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反叛了。昔日陈宫、吕布之乱,兖州举境皆叛,险些把曹操逼得无家可归,即便那样他都没像今天这般气愤。因为曹操心里清楚,他有愧对陈宫之处,逼得人家造反是有原因的。可这次完全不同,他待刘备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当初吕布篡夺徐州,曹操在刘备穷途末路之际将其收留,助他立足小沛,任为豫州牧,又加镇东将军。小沛二次陷落,曹操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对刘备说过,还帮他夺回妻儿、为其补齐兵马,将他带回许都加封左将军,准备予以重用,甚至与他在一张桌上喝酒聊天。除了夏侯惇,满营众将谁有过这样的殊遇?可是煮酒论英雄的欢笑尚未去远,信誓旦旦言犹在耳,这个满口忠贞的人就反了!荀彧、荀攸、郭嘉、董昭、薛悌……有多少人曾怀疑过刘备?有多少人曾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曹操要提防这个家伙?可是曹操还是被那张英俊的脸、那些甜甜蜜蜜的话语、那些恭恭敬敬的表演所蒙蔽了……怎能不恨?又怎能不悔?
可现在怎么咒骂都没用了。刘备占据下邳造反,这不仅是对曹操的背叛,而且把东线部署也打乱了。本来无事的徐州又冒出一个敌人,这在决战时刻的影响可能是致命的!
曹操大步流星行过二门,毛玠、何夔、徐佗、繁钦、王思等掾属早就立在堂下等候了,都料到他定然生气,一个个低着脑袋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肯出一口。曹操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咕哝道:“速带报讯之人。”随即快步上了堂。
过不多时,河堤谒者袁敏在众人搀扶下走了进来。袁敏留在下邳改建护城河,又修缮了两条新河道,动员百姓辛辛苦苦干了近一年。眼看就要完工了,刘备率部到来,说是奉曹公之命前来戍守,徐州刺史车胄亲自将其迎了进去。可过了不到半日,城中喊杀大作,接着就传来车胄遇害的消息。刘备安抚百姓,说是车胄阴谋投靠袁绍,他奉曹公密教诛杀反贼。刚开始也没人深疑,但接下来的两天不少散兵游勇山贼草寇向下邳聚拢,刘备又把修渠的民夫尽数编为乡勇。造反的迹象呼之欲出,袁敏惶恐不已,抛下工程趁乱逃离下邳赶赴许都报讯。这一路上星夜兼程马不停蹄,来到幕府时已经累虚脱了。
听了这番讲述,曹操越发气满胸膛:“假借我令赚取下邳,贼子可恶之至!”
袁敏疲惫地倚在榻上,低声道:“还有一件骇人之事。”
“讲!”
“先前刺杀您的薛永也是刘备同党。”
“什么?!”曹操惊呼一声。
袁敏喘着粗气慢慢道来:“我看到他了,绝不会有错……刘备当过徐州刺史,应该是在那时认识薛永的。他有个朋友叫刘琰,是鲁国人士,自诩汉室宗亲鲁恭王之后,薛永刺杀失败后就躲到他家去了。刘备杀死车胄转天,刘琰就带着一伙人来了,薛永也在其中,我就是看到他们才意识到刘备造反的。”
曹操颤巍巍坐在那里,只觉一股寒气从脊梁骨往上蹿——我错了……大错特错!刘备从一开始就想要我的命!刺杀事件后他还故意装模作样带着人去捉薛永,那完全是做戏看!他从来就没想在我麾下效力,忠于朝廷的那些话更是放屁!全都是假的……大耳贼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大骗子!
就在这时,一身戎装的王忠奔至堂口:“启禀主公,我已将刘备宅子里所有人锁拿投监,其中并无其亲属,只有苍头佣人仆妇丫鬟。”
“没有人?”曹操忽然想起喝酒那天的话,刘备让糜氏携带姬妾女儿到兄长家省亲去了……思虑至此,一阵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猛地站起来嚷道,“火速致书泰……”
话未说完,只见刘岱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走上堂来。那年轻人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在下泰山从事高堂隆拜见曹公……今奉我家薛太守之命前来报讯。”
“晚喽!”曹操一见薛悌派来人,长叹一声颓然落座,苦笑道,“糜竺、糜芳也跟着刘备跑了……”
高堂隆吃了一惊:“明公怎已知道了?”说着取出一份书简递上来,并详细汇报,“数日前嬴郡太守糜竺携带家眷逃官,同日任城相糜芳率乡勇进剿山贼一去不归。薛郡将多加查访,已获讯左将军刘备攻杀徐州刺史车胄,占据下邳造反,糜氏兄弟乃是同谋。另有济南国黄巾流寇徐和为策应,泰山反民郭祖、公孙犊等于同日举事,昌虑太守昌霸也领兵向南欲与刘备联合……”
不知为什么,听着这些紧急军报曹操忽然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刘备竟有这么多的花招:一切都清楚了,刘备这次叛乱绝非偶然,是经过长期部署,有计划有预谋的……先是下邳城那次糊里糊涂的刺杀事件,薛永从一开始就是刘备的人,是刘备以搜查为名掩护他逃奔刘琰的。然后他以省亲为名把家眷交糜竺带走,以免有人质留在许都成为把柄。他在宅子里种菜弄圃是韬晦之计,喝酒时说的那些话更是故意减轻我的防备。机会终于被他抓到了,阻击袁术是假,回徐州才是真。他当过徐州刺史,在那里有基础,还与昌霸、徐和勾结;糜竺主动请求招募乡勇,可那些人不是用来讨贼的,是为了保护他逃离嬴郡的;糜芳假意充当讨贼角色,其实根本就是郭祖、公孙犊等人一党,说不定就是他唆使那些暴民造反的呢!这对兄弟在兖州忍了三年多,可真沉得住气啊!一环扣一环,多么精密的布置,多么阴毒的计划!我真是小看了这个常败将军了……大耳贼的智谋与胆略比袁绍利害得多……我以为他是一只羊,可他却是一条蛇,还是致命的毒蛇。他冻僵之际我把他揣在怀里让他苏醒,现在他却翻身咬了我一口……不对不对!朱灵、路昭都干什么去了?刘备造反何以不来告知我……
曹操想着想着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把在场的诸人都吓坏了。大家还以为主公受了刺激,都以异样的眼睛看着他。哪料曹操倏然收住笑声,厉声问道:“朱灵、路昭可与刘备通谋?”
这句话可把大家都问愣了,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曹操阴森森的眼光扫过每一个人,还特意多看了王思那急性子几眼,见他只是面带诧异并无异常,而旁边的徐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曹操心里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连忙喝问:“徐佗,你知道此事?”
徐佗见瞒不住了,颤巍巍道:“朱路二将忠心耿耿并未通谋,已赶往官渡屯驻。”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光都扫向了徐佗,曹操一怕桌案:“可恶!你看到他们的军报了!”
徐佗吓得跪倒在地:“半月前朱灵、路昭致书幕府,汇报说阻击袁术归来,刘备半路奉您的密教往下邳屯驻。朱路二将在徐州地界与之分别,按原计划向北赴官渡屯驻。”
曹操站起身,一把揪住徐佗脖领,怒吼道:“这么要紧的军报,为什么不转给我?!”徐佗吓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在下不知刘备有意谋反啊!以为只是常规汇报,再说您当时就在官渡,朱路二将到官渡您就见着了,哪料到你回京没遇到……”
啪!曹操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以为没事就真没事吗?你这蠢货误了我的大事啊!倘若早得朱路军报早知刘备不轨,便可防患于未然,此事全叫你给耽误了!”
徐佗捂着脸赶紧辩解:“主公吩咐过,督战之时除紧急事务,常规行文一概不报。在下才……”
“呸!”曹操不听他解释,“拉出去砍啦!”
“啊……”徐佗瘫坐于地,面如死灰。
何夔赶紧跪倒求情:“主公息怒,徐书佐一时疏忽罪不至死,饶了他这一次吧。”刘岱、毛玠、繁钦、王思等稀里哗啦跪倒一大片,就连刚来的高堂隆都跟着说好话。
曹操哼了一声回归座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出去打他五十棍子,贬为小吏随军听用。”
这就算是给面子了,诸人不敢强求,只得眼睁睁看着许褚把徐佗拉了出去。紧接着噼噼啪啪的棍棒声响起,夹着徐佗的一阵阵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兵将调动往来的奏报每天都有一堆,大部分都是常规的文书往来,所以这样的疏忽是极容易出的,徐佗今日受刑虽不能算冤枉但也其情可悯。如果曹操不派刘备出去也不会有这种事,失误的根子还在他自己身上,现在拿徐佗发作是迁怒于人。
自从路粹调任军师祭酒以后,繁钦包揽了典文书的差事,而王思性情急躁经常出错,他俩失误的可能性远比徐佗大得多。这也是命该徐佗倒霉,偏偏朱灵、路昭递军报的那天是他当值。
见徐佗受罚,繁王二人一阵阵后怕,暗自庆幸自己没赶上。何夔是个伟岸君子,生平头一遭见上司这样责打下属。徐佗也是公门老吏了,跟随曹操最早,五十岁的人了还要受这等罪过。何夔暗暗嗟叹这曹操的掾属不好当,寻思回家后准备包毒药随身揣着,万一哪天轮到自己倒霉,宁可喝药自尽也不愿在人前受辱!
曹操可没心思琢磨此事办得对不对:“东面战事如何?陈登是否有活动?”他深知刘备早年与陈登共事不少,万一陈登跟着反了,再勾结孙策,立时就有灭顶之灾。
高堂隆禀道:“陈元龙镇守广陵很是尽责,并无异常举动。另外获悉叛乱之事,臧霸、吴敦、尹礼等部合围昌霸;都尉吕虔领兵阻击徐和,我家薛郡将也已派人弹压郭祖等暴民……”
这时一阵清脆的话语悠然传来:“昌霸、徐和不过是乌合之辈,叛首刘备有何动向?”郭嘉溜溜达达走上堂来。他遣散宴席,陪张绣、贾诩回营,这会儿才刚忙完。
高堂隆一愣,不知此人为何敢随便插话,看了看曹操,见他毫不介意,便继续道:“刘备虽据下邳,但只是聚合旧部并无攻伐之事,暂时并无挂碍。”
曹操表情更加凝重:“大耳贼好生狡诈,叫那帮蟊贼与我周旋,他却积蓄实力谨守下邳,必欲等袁绍南下之时击我于后。”
郭嘉凑过来道:“下邳地处徐州正中,北面臧霸羁绊青州,南面陈登牵制江东,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备不除,东方永不安宁!”
这道理曹操很清楚,但是如今大军屯于官渡,京中缺兵少将,实在是抽不出什么兵马了,他自己更随时准备到官渡督战。若叫夏侯惇去打,许都就无人防卫了;若叫新近归附的张绣去打刘备,他又不太放心,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刘岱、王忠听令!”
“在!”二人跪倒。
“你二人即刻自夏侯将军麾下拨两千兵马,趁刘备声势未起,火速赶往下邳将其击溃。”
“诺。”虽答应得痛快,但刘岱、王忠心里却没什么把握。刘备曾任徐州刺史,又久屯小沛,更兼关羽、张飞之勇。就凭一个长史官和一员无名小将岂能是其对手?
“明公且慢!”那个送信的高堂隆喊了一嗓子。
堂上之人全愣住了,哪有一个小从事阻止当朝三公传令的?曹操瞪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在下有、有个建议……”高堂隆见曹操没打断,便放开了胆子,“刘备虽叛亦惧于明公,不若命二将虚张您的旗鼓前往。叛军闻明公亲至,势必惶恐离散,或可多几分胜算。”
郭嘉听罢连连拍手:“妙啊!”
“好!就这么办。”曹操又叮嘱二将,“虚张旗鼓一路宣扬老夫率兵亲往,切莫叫大耳贼生疑。”
“诺!”刘岱、王忠领命而去。
曹操望着二将的背影又道:“替我修书传兖州诸将……”繁钦早料到还有吩咐,已经提笔等着他了,“调都尉吕虔为泰山太守,总督兖州以东讨贼诸事,防止贼众与刘备合流;调刺史万潜入京协办军粮,改任薛悌为兖州刺史接管防务之事。
见此书信立即遵照行事,日后再补诏书。”万潜的特长在于理政治民,现在是特殊时期,要改用严峻狠辣的薛悌弹压事态,防止贼势进一步扩大。
曹操说完繁钦也写完了,将墨迹轻轻吹干,卷好了装入锦套,又用火漆封固,盖上司空大印。曹操亲手递到高堂隆手里,特意嘱咐道:“这份教令不亚于诏书,你就等于朝廷使者,速速回转不可耽搁。”
“诺。”高堂隆听了这个比方颇感兴奋,“在下既然身为天使,当先往昌邑向万使君宣布调令,再回泰山面见我家太守。”
“真会办事……”曹操点点头,“回去告诉薛悌,就说我很喜欢你这小子,叫他给你升官!”
“多谢明公,在下一定把差事办好。”高堂隆美滋滋去了,走到堂口忽然又转身跪倒,“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徐书佐一时疏忽遗漏公文,还望明公宽……”
“放肆!”曹操又把眼瞪起来,“夸你两句别得寸进尺!”
高堂隆怎知他变脸变得这么快,吓得夹着书简就跑了。曹操松了口气,能办的都办了,结果如何就不能断定。他伸了个懒腰,耳听外面徐佗受杖责的叫声越来越弱,放声问道:“仲康!打了多少棍了?”
“三十四棍!”许褚隔着窗户回答。
“算了吧,打死他又有何用?速速备车,我往省中找荀令君布置诏书。”曹操火气消了不少,缓缓站起身来,“大战在即要忙的事太多了,但愿刘岱、王忠马到成功吧……”
可时局发展不随人所愿,就在刘备叛乱之际,另一个危机也已渐渐逼向曹操——孙策占据江东,早就觊觎庐江之地,又记恨刘勋劫掠袁燿之事,决计对其下手。他利用刘勋贪财的弱点,派使者送去金银珠宝假意示好,请刘勋出兵上缭县助他剿灭土匪,承诺事成之后还有更多宝物相赠。刘勋利令智昏信以为真,不纳谋士刘晔之言,即刻出兵上缭。孙策闻讯窃喜,与部将周瑜率师两万偷袭刘勋的大本营皖城,不但拿下城池取回财宝,还把袁术遗留的宝物也抢走了,又杀袁胤、黄猗等袁术叛党,用部下李术为庐江太守。
刘勋既失地盘又丢财宝,连官职都叫别人顶了,只得遣使江夏,搬请孙家的大仇人黄祖出兵相助。黄祖派其子黄射率兵五千协助刘勋抢回地盘,不想又被孙策杀得大败。孙策气势更盛,兵锋直指江夏,孙刘两家大战因此爆发。刘表遣侄子刘虎、部将韩晞率五千精兵为先锋,黄祖自督大队兵马战船于后,与孙策战于长江之上。这一战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江东孙郎大显神威,将荆州兵打得大败,刘虎、韩晞死于阵中,黄祖全军覆没孤身逃回夏口。
孙策连战连捷,刘勋、黄祖相继铩羽,刘表也龟缩于荆州再不敢与之争锋,曹操用以抵御江东的屏障尽失。孙氏的势力已抵达淮南,不但坐镇广陵的陈登岌岌可危,就连许都的安全也变得不容乐观!而孙策气焰甚是嚣张,为了恐吓曹操,还特意写下一篇威赫的表章,派参谋张纮(hong)亲自送至许都:
臣讨黄祖,以十二月八日到祖所屯沙羡县。刘表遣将助祖,并来趣臣。臣以十一日平旦部所领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领桂阳太守行征虏中郎将吕范、领零陵太守行荡寇中郎将程普、行奉业校尉孙权、行先登校尉韩当、行武锋校尉黄盖等同时俱进。身跨马栎陈,手击急鼓,以齐战势。吏士奋激,踊跃百倍,心精意果,各竞用命。越渡重堑,迅疾若飞。火放上风,兵激烟下,弓弩并发,流矢雨集,日加辰时,祖乃溃烂。锋刃所截,猋(biāo)火所焚,前无生寇,惟祖迸走。获其妻息男女七人,斩虎、韩晞已下二万余级,其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财物山积。虽表未禽,然祖宿狡猾,为表腹心,出作爪牙,表之鸱(chi)张,以祖气息,而祖家属部曲,扫地无余,表孤特之虏,成鬼行尸。诚皆圣朝神武远振,臣讨有罪,得效微勤。
“这哪里是上表朝廷,简直就是恐吓信。”曹操读完这份表章时,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荀彧也是惊魂未甫,指着竹简道:“您看看他私设的这些官职,周瑜领江夏太守、吕范领桂阳太守、程普领零陵太守,看这势头他是要把整个荆州都吞掉啊。”
“他要是打荆州就好了。”曹操撇着嘴不住摇头,“我恐怕他下一个要打的就是咱们了。”
“他还不敢这么干吧?”
“不敢?这孙郎举兵以来有什么不敢干的?从淮南渡江时袁术只给了他一千兵,可是你看看现在他是什么样子?击刘繇、败王朗、降华歆、攻陈瑀、逐刘勋,收编袁术旧部,独占扬州六郡!当年他爹孙坚就号称勇将,宛城破黄巾那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想不到他更狠,起兵以来没打过一次败仗!别忘了这才五年,仅仅五年啊……”曹操眼中竟流露出一阵恐惧,“我与袁本初都苦苦奋战十年才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够跟我们分庭抗礼了。而且他才二十五岁,不论我与袁绍谁胜,将来这孙策小儿也够我们这些老家伙忙活的了。唉……此猘(zhi,意为疯狗)儿难与争锋也!”
荀彧越听越害怕:“那该怎么办?河北传来消息,袁绍不日就要起兵了,东面又冒出一个刘备,根本再无暇南顾。”
曹操摸了摸紧皱的眉头:“没办法,现在只能安抚他,他派来那个张纮你见了没有?”
“见了。”提到这个人,荀彧凝重的表情缓和不少,“这个张纮乃广陵名士,与彭城张昭齐名,跟孔融、陈登等人都很熟,说话温文尔雅的,跟我想象中孙策麾下的人完全不一样。”
“这正是可怕之处!孙策要是光知道好勇斗狠就好对付了,可是他勇而有谋,知道拉拢士人。连张纮这种名士都愿意趋身保他,长此以往岂还了得?”曹操攥紧了拳头,“你马上起草表章,任命张纮为侍御史,把这个人留在许都,好吃好喝招待他!万一孙策要是动武,可以利用这个人从中调停。”
“这份表章该怎么写呢?”
曹操摇摇头:“当初讨袁术之时就已经给足了好处,他又是吴侯又是讨逆将军,我已经没什么可给他的了……他有什么兄弟吗?”
“孙家是个大族,昔日孙羌、孙坚、孙静三兄弟都以勇力驰名。”荀彧打听得很清楚,“孙策乃孙坚长子,他有四个弟弟孙权、孙翊、孙匡、孙朗,年纪都还小。另外堂兄弟也不少,孙羌、孙静各有五子,其中孙贲、孙辅都僭称郡守,年纪也都比较大。”
“哼!百足之虫共举一身,光这十五个哥们也够打天下用的啦!姐妹女眷呢?”
“女眷?”荀彧不明白曹操问这个干什么,“这我可不大清楚,就听张纮说孙贲新得一女……”
“这就够了!”曹操想起最近跟张绣联姻的事,“有劳你去跟张纮谈谈,就说我有意与孙氏结亲。让我儿曹彰娶孙贲之女,另外我在族里选一个年龄相仿的侄女配与……孙策哪个弟弟还未娶亲?”
为了结好孙氏,曹操可谓不择手段,儿子娶人家侄女,侄女嫁人家弟弟,这辈分也都乱了。荀彧简直想笑,但瞧他一脸严肃,忍俊道:“孙权料已许亲,孙匡年纪尚小,孙朗乃侧室所生……孙翊不大不小应该合适。”
“那就是他了!我曹家与他孙家互相嫁娶,只要保持住关系,不动武就是好亲戚。”曹操背着手踱了两步,又补充道,“另外,你再给扬州刺史严象写封信,叫他举孙权为茂才,再给他们孙家脸上增增光。”朝廷察举制度,州郡中学艺优异之人才能举为茂才,现在曹操将其用作收买人心的手段。
荀彧应允:“放心吧,我去跟张纮商量,另外再有孔融等人情,孙氏应该不会拒绝。但是……”但是靠这些不疼不痒的表面文章就能打消孙策北侵之意吗?荀彧没好意思说出来。
曹操心里有数,冷笑道:“这年头父子不和兄弟相残,亲家关系更靠不住!咱们还得再拉拢拉拢刘表,韩嵩来京日子也不短了,让张纮碰上也尴尬,还是让他回去吧,你草诏给他个零陵太守。孙策部将程普不是领零陵太守吗?我帮刘表立一个真零陵太守,叫他们两家争去吧!”
荀彧怔怔看了曹操半晌,这些办法听起来有模有样,但没一个能起到实际作用,孙策还是可以任意妄为。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决战袁绍之际,后方的问题根本无法摆平啦!荀彧也不再想了,转移话题道:“刘勋派人捎信,说残兵已至颍川,早则今夜迟则明日就要到许都了。那信上言辞谄媚,一再强调跟您那点儿旧交情。我看这个人贪财误事,实在不成气候,来不来也无所谓。”
“叫他来!”曹操连犹豫都没犹豫,“立刻下诏加封刘勋为征虏将军,让他带着兵到官渡给我助战去。”
“他被孙策杀得大败,就剩几百兵了。”
“这个节骨眼上,就是多一个人我也得要!”
时局的转变恰如迅雷,几天前曹操还是形势一片大好。兵进黎阳占据主动,许都四面波澜不兴。可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情势急转直下,整体战局开始向不利的方向倾斜。
曹操离开省中,踏着皇宫的青砖独自漫步。一股凉风吹进脖颈,他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又将朝服紧了紧。转眼间已经到年底了,袁绍为什么还不来呢?霎时间曹操似有感悟:袁绍不仅仅是在处理后方,还是在等待冬天!河北士兵比自己东拼西凑的部队更耐严寒,如果战事进入胶着,这个优势也会渐渐显露出来,寒冷与饥饿也是杀人的利器……但曹操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场仗必须要打下去,避战就等于死亡!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并不怎么巍峨的许都宫殿,那是他亲手缔造的。只要他曹操还在,大汉王朝就在;而只要大汉王朝在,他曹操就有对抗强敌的最大本钱……想至此曹操加快了脚步,端端正正走出了仪门。
宫门外守卫森严,许褚带着亲兵环绕着曹操的安车,而郭嘉正揣着手跟一个点头哈腰的白丁闲话。
曹操猛一眼认出是赵达,料他又跑来巴结差事,心中甚是厌恶,大喝道:“奉孝!没闲工夫跟不三不四的人瞎扯,赶紧随我去行辕布置一下,三日后起兵。”说着话已登上了马车。
郭嘉拍了拍赵达的肩膀,挖苦道:“赵议郎,有空再听您高论。”
赵达好不容易见到曹操,紧跑几步抓住车沿,谄笑道:“曹公啊,您什么时候给在下辟令?您可不能骗我呀,眼瞅着又是一年。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您……”
他话还未说完,许褚的大手已经抓住他后领:“三公车舆岂容你叨扰!”说罢两膀用力,将赵达扔出去一丈远。赵达摔了个嘴啃泥,爬起来兀自嚷道:“曹公,您答应用我为掾属,在下辞了官,您又弃之不理了。我求求您……今天您要是再不答应,我就在您面前自尽!”
曹操一阵冷笑:“自尽?给他剑!”
一个亲兵抽出佩剑扔到赵达面前,这厮吓得连忙躲避。
曹操白了他一眼:“哼!你若真有骨气,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朝廷也好,我的幕府也罢,用勇士、用义士、用君子,就是不用你这等传闲话的小人。咱们走!”
车夫一鞭下去,威武的朱轮马车在大道上疾驰起来。赵达裹在扬尘中大步紧追:“曹公……您听我说完……我知道一个秘密,有人要害您啊……”
许褚不禁回了一下头,曹操却悻悻道:“少听他胡言乱语,这等威严耸听挑拨是非的小人我见多了……快点赶车!还有军务呢。”
赵达兀自不舍,攒足吃奶的气力,声泪俱下放声大呼:“天子要杀您啊!下密诏杀您!我要是说瞎话叫我生儿子没屁眼!”
随着一阵尖厉的马嘶,奔腾的马车戛然而止。
曹操愕然侧倚在赤金扶手上,回首死死盯着那个告密者,苍白的脸早已因恐惧而扭曲……